手指勾勒着她的额头、鼻梁、顺滑的唇线、到下颌、锁骨、心口,他越把这些线条割断拆分出来,与安德的轮廓比对,就越发确信,这是安德的妄想,不是他的。
第二天早晨,他送她出门。
在走廊对面,安德穿着一件宽大的外套,几缕头发从帽兜滑落,她总喜欢穿宽大深色的衣服。
她慵懒地背靠着门框,在他们出来之后,她仰起头,走到女孩面前,蹙着眉说:“我很抱歉,昨天吓到你了,我不是有意的。”
她特意化了妆,像是有在认真对待第二天与女孩的见面,像是有在以正常的社交礼仪、正确的待人处事和人交流。
于是女孩发现了,她们之间长得很像这件事,她知道她成为了库洛洛和安德之间你来我往的某个回合制道具。
她不自在地拢了拢肩膀,露出尴尬的、慌乱牵强的笑容,说:“不,昨天是我在耍性子,抱歉小姐,我得赶早班车。我的爸爸妈妈很担心我。”她没有去看库洛洛,加快脚步往电梯走去,幸运的是电梯就停在13层,她无需在煎熬中等待。
电梯门缓缓打开,她刚要抬步进去。安德便拉住她的外套后摆,她又说:“我是认真的,对不起。”
“我并没有怪你,真的。”女孩把她的手慢慢地扒开。
安德的手垂了下来。
电梯门缓缓关闭。然后,下坠。
失重地下坠,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女孩的尖叫声被重物坠落、金属挤压的巨响瞬间折断。
安德垂着头站在原地,盯着脚尖。而他沉默地注视她。
过了良久,她开口了。
“她掉下去了。”
“真遗憾,我以为你至少会多‘送她一程’。”
“在这个城市,‘意外’是尸体被留在白天的方式之一。”她说,用平淡却溢满压迫感的口吻,“多亏了你的滥情,我理顺了三件事。”
“她很像我。”
“我厌恶自己。”
“最后一件事——”
“你是我的。”
“她触犯了每一条,所以她必须死。”她换上温柔的面孔,模仿出女孩的神色,语气却没有丝毫变化,“别再惹我生气,库洛洛,我毕竟也没那么擅长修理电梯。”
她放下话,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安德,你还记得我们最初相遇的那天,我们在船上的时候吗?”
她顿住回程的脚步,思考了很久才说:“记得”。因为对她来说,他们最初相遇是在很久很久以前,至少,就算在这个时间线,他们的最初相遇其实是她作为爱洛,从十七楼坠落,看到高处的阳台,他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他说:“如果我们延续当时的游戏,以索莱尔为场景,遵守这个城市的规则,以月底为限,比我们谁杀的人更多,你会答应这个挑战吗?”
“你的念能力已经被我夺取,而我被封念。你仍然能用念强化自己,也就是说至少在体能方面,我们之间没有绝对的差距,这是完全公平的竞赛。时间更长、范围更广而且这里的人比船上的更有趣,这是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库洛洛,我不会再这么做了。我已经变了。”
“但你刚刚杀死一个人。”
“你杀了两个人。”
“所以我暂时领先。”
她觉得她的注意力被他带跑了。“不,我是说——”
“你不会答应是因为……你知道你一定会输给我。”他说,从后面拢住她,“你开始变得反应迟钝、记忆力衰退、无法集中注意力、容易犯困但是缺少睡眠、出现幻听、幻觉,这是你的变化,所以你才让我离开,因为你并没有多余的能力应对我。”
“既然你知道我没有什么能拿来配合你,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的生活。”
“但是我可以配合你。安德,爱是相互的不是吗?”
“你真的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吗?”
他摇摇头:“我甚至不知道爱的发动条件,但它确实在运作中,如果能得到你的回应,我就能囊入其中。”
“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偏袒。”他松开她,怀里空荡荡的。
“我的偏袒?你想要的太多了,那么,我能得到什么?”
他摇了摇头。
她说:“这不公平。”
“我一无所有。连我的团员也不停地替换,我所追求的只是一个永恒的概念,一个不停游走的圈住外界事物的轮廓,如果你能接受它的定义,那你就拥有了整个我。”
她说:“你知道代际责任吗?最直接的解释是前代人消耗浪费了所有的资源,导致后代人无辜地承受资源短缺、环境恶化的后果。我想知道,你是在更愿意享受现在,还是为将来作打算?”
“为将来作打算。”
“好,我会好好记住这句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