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南禺山土地的那一刻,姜落桐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是她曾经生活了近千年的家园,高耸的山峰被劈成两半,成片的梧桐树折的折断的断,地面上有无数施法留下的坑洞。
她的脑袋轰地一下炸开,耳朵也跟着发出嗡鸣,一会是从前的欢声笑语,一会是现在的哭天喊地,她从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于是愣在了原地。
幸存者们正抱着尸体大声哭泣,凄厉的哭喊绵延不绝,尽管她再不愿意相信,也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突然她脑中白光一闪,抬起脚便发了疯地往前跑,跑了没几步,嫌速度不够快她转跑改飞,终于看到了最熟悉的那两栋连体树屋。
只是它不再是记忆里的模样了,屋外草木零落,空无一人,高出一截的那栋树屋的房顶整个被削掉了,这场景逼得她前进的脚步硬生生顿住,这一刻她又不敢靠近了。
犹豫了好一会,她用力攥紧垂在两边的手,抬起右脚逼着自己朝前迈步,然后她一步一步走入家中。
正厅里破坏的痕迹不明显,只是厅中没有一个人,显得清冷极了,她正准备折道上楼去,这时却听见偏厅里发出低低的啜泣声,于是她直接进偏厅了。
爹爹和娘亲都在房里,娘亲坐在小圆凳上,她一手握住爹爹的手,一手抹着自己的眼泪。
爹爹平躺在床上,他双目紧闭,面无血色,嘴唇发白,身体僵硬如石塑,就像三个月前她见到的用若真人一样。
在这一刹那,姜落桐忘记了呼吸,她后退一步,摇着头不肯相信自己看到的场景。
“桐桐。”娘亲听见动静转头看来,然后带着哭腔唤她。
她没敢回应,目光直愣愣地落在爹爹身上,随即她转过身一把拽住默默跟进来的真君的衣领,想从他那里汲取力量,忽地她又朝前跑去,一把抱住娘亲的身体,她颠颠倒倒,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实在是没办法说出那个字来,一直以来她觉得那对于她而言太遥远了,他们可是神仙啊,原该万寿无疆的。
终于,她拉起了爹爹的手,将它靠在脸边,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眼泪是温的,爹爹的手是僵的,哭着哭着她霍然站起身来,眼睛里燃起一丝希望,因不久前才经历过一场浩劫,这令她想起自己还有机会同爹爹道别的。
她走到真君身边,拉起他的衣袖,乞求道:“你带我去地府好不好?”
她想见爹爹,哪怕只是魂魄。
褚清卿看着两颊泛着水光的少女,她的样子是那样的可怜无助,令他忍不住想满足她的请求,可是他实在无法答应,所以只能捏紧藏在衣袖里的手,不动分毫。
见他无动于衷,姜落桐欲再求,还未来得及开口却先听见了娘亲的声音,她淡淡地告知说:“你不用去了,你爹爹已经过奈何桥了。”
什么?!她回身,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娘亲,接着她又转向真君,用力地捶打他的胸口,责怪道:“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来找我!”
“别怪他,是你爹爹叫他这么做的。”娘亲出声斥责。
姜落桐绝望地回头,不愿相信为什么爹爹要这样对她。
“你爹爹怕你承受不住,所以……”娘亲嗫嚅着,顿了一顿又说,“你爹让你好生待着,不要冲动行事,安心等他入世三生,回归正身。”
姜落桐闻言惨淡一笑,“难道这样我就承受得住了吗?”
娘亲无言。
“长老呢?”静默良久,她忽然想起自己没见到那啰嗦的老头,便问娘亲。
听见这话,娘亲面色一僵,权衡良久,她终是开口说话,暗哑着嗓子回答道:“他为了救我……灰飞烟灭了。”
怎么可能呢,姜落桐几乎要向后跌倒,长老的音容笑貌在脑海里浮现,那些叮嘱、斥责和安抚是那么的清晰。
不许她出山,日日催她修炼,她是听着他的唠叨长大的,所以以前她总嫌他烦,巴不得他离她远远的。
不过,她清楚地知道,除了爹娘以外,便属长老最关心她,她一直把他当爷爷看的。如今,这个活了万八千年的老头居然就这么陨落了,实在令她难以接受。
姜落桐忍不住又哭了,生平第一次她尝到了亲人离世的滋味。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她的哭泣,后来,她止住哭声,回到床边坐下。
终于,她的注意力落到了娘亲身上,娘亲身上显然受了很严重的伤,虽然因为已经处理过伤口,从外面根本瞧不出来,但是苍白的脸色和浓重的血腥味还是告诉了她这个事实。
她怎么能忘了呢,娘亲所受的痛苦比她只多不少,毕竟娘亲可是亲眼看着自己的丈夫和族中子民在她面前丧生,长老甚至还为了救她灰飞烟灭了。
或许事发之后她就这么坐着了,意识到这一点,姜落桐心生愧疚与疼惜,于是轻声说道:“娘亲,你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