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到后面,脑袋却不听使唤地沉了起来。
越来越重。
周遭人声鼎沸,闹哄哄的。时不时传来几声卧槽牛逼,吵得人脑瓜子疼。
裴珍小心翼翼调整位置,让沈梨枕在自己膝盖上,能睡得更舒服点儿。
不过她到底对这事没什么经验,几分钟后,腿就被枕麻了。
一直在这也不是个事,她轻轻拍了拍沈梨,唤了几声,想送她回去。
沈梨其实能听到一点声音。模模糊糊的,不真切。
但她对身体的感知还是很明显的,被裴珍拍了两下,一直积蓄在胃里翻涌的东西倒流到嗓子眼,差点吐出来。
她没睁眼,拧着细细的眉毛低声说了句什么。
裴珍没听清,俯下身∶“嗯?”
沈梨闭着眼重复了一遍∶“我想吐。”
“……”
裴珍看着沈梨,一时半会有点为难。
周围全是醉鬼,大家玩得醉生梦死不省人事,根本没人帮忙。
万一要是吐在这…
沈梨脸皮那么薄,明天会活活气死的吧。
她纠结半天,刚想把人就这么扛回去,面前突然投下一道阴影。
深夜已至,海边轻微的浪风已经到了令人发冷的程度。月光洒满静谧的海面,与甲板喧哗簇锦的景象切割成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裴珍抬起头。
——一只白瘦干净的手递到面前。
这群人已经完全喝醉了,但依旧有人眼尖地认出来人是谁,醉醺醺喊道∶“谢哥!”
“谢哥怎么这么晚才来啊?”
谢苏年低垂着眸子,目光定在沈梨脸上,漫不经心地应∶“路上堵。”
很敷衍的理由。
他今天也穿得很随便,碎发软软搭在耳后,眼尾泛红,没怎么打扮,但是遮不住一身挺括的少年气。
看上去几天都没睡好觉了。
谢苏年低头,双眼皮在眼尾压出很深一道褶,瞳孔黑沉。
清淡低哑的嗓音响了起来。
“我来。”
裴珍对上他的目光,瞬间想到沈梨最近的异常,动作变得迟缓。
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合法情侣。
可能就是……闹个脾气?
她鬼使神差地坐直身体,侧头把沈梨掰正,小声哄她∶“咱们先回房休息,好吗?”
回应她的是一片死寂。
谢苏年耐心告罄,弯下腰,手上一用力,顺势拉过沈梨,将人拦腰扣在怀里。
.
剧组提前订过房间,谢苏年不知道哪间是沈梨的,蹙眉研究了好一会儿,才把人送过去。
大部分人都聚集在甲板,楼上没什么人,楼梯过道既昏暗又冷清。
水面起伏,船身跟着摇晃。
每走一步,都伴随着踉跄和不稳定。
怀里的人将脑袋贴在自己身前,是很放心、也很依赖的姿态。
也只有这种时候。
谢苏年敛眉不语,把怀里的人轻轻放在床铺上,转身在床头翻找解酒的药。
耳边忽然逸来很小的一声闷哼。
沈梨躺在床上,发圈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长发落了一肩,丝丝缕缕挡住侧脸,白色被子被紧紧压在身下。
露出来的肩颈皮肤比雪还白。
谢苏年弯下腰,试着拽了下被角。
没拽动。
沈梨不舒服地扭过头,眉头皱得很紧,整个脸颊陷入松软的被子里。
她身上的衣服还没换,垫在底下嫌硌,抬手往外扯了扯。
“……”
谢苏年盯着她看了几秒。
几秒后,他神色莫名变得晦暗了几分,俯下身,想去帮忙,刚碰到衣料,手背就被冰冰凉凉的触感覆盖了。
沈梨按住他的手,不知道是不是怕没按紧,细白手指从指缝穿过,贴着皮肤牢牢扣紧。
浅淡酒味混合甜腻的呼吸,扑到手心。
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痒。
屋外月色盈窗,洁白月光斜斜倾洒进这一方小小的房间,纱帘微动,卷起窸窣轻响。
或许是怕他走掉,沈梨的力道一点点变重。
但还是很轻易就能挣开。
谢苏年喉结滚了滚,半晌没有动作。
月光半洒在脸上,半遮半掩,映出他沉默又克制的神情。
他听见沈梨攥住自己,很低很低地说了一句梦话。
语气又轻又委屈。
“……你为什么生我气啊。”
万物安静。
那一瞬间的感觉其实很微妙,在这个普通又静谧的夜晚,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跳动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