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钟后,那头打来一通视频电话。
屏幕里的年轻人身穿藏蓝色大褂,虽然身形瘦削、缺肉的两颊轻微有些凹陷,但胜在五官端正目光清明、头顶上的发髻扎得整整齐齐——合理怀疑他是在三十秒内现扒拉的,我都看见上面还没干的水珠了——面上还带着春风拂面式的微笑,带给人一种毫无攻击性的随和与亲切感。
简而言之就是:虽然瘦得像吸○的瘾君子一样,但因为人长得周正看上去又比较讲道理好像还是个神棍所以不会被热心群众报警抓走;虽然穿大褂留长发、说起话来油嘴滑舌一看就是个天桥底下摆摊行骗多年的臭算命的,但因为瘦得像猴明显身体不行容易打出事所以不会被暴躁老哥揍。
完美融合了两种都不咋样的品质的他却安安稳稳地活到了现在,不得不说,命运这种东西真的很神奇。
可能这就是大自然的选择吧。
“中午好啊师妹。”
桃春景和煦地笑着,字正腔圆地重新打过打招呼,一边不动声色地偷偷推走右下角被拍到一部分的可○可乐,仿佛这样做刚才的死亡通话就不存在似的。
“看来你在山里的养生作息很管用啊,黑眼圈都不见了。”
我一点也不领情地道。
他含糊其辞地回道:“就那样吧。”
看来断网又断电的日子对他而已确实打击不小,光是随口一提模样都带着点蔫。
他又道:“你倒是不大好的样子,这是感冒了?”
浓重的鼻音跟咳嗽都是掩饰不掉的事情,我便干脆点头承认。只是说完就觉桃春景一下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之中,于是轻描淡写地开口带过:“小事啦,很快就好。比起这个,旁边还有其他人在听,我给你介绍一下吧。”
大概顾及到有第三者在场,他尽力憋住了自己的老妈子本性,勉为其难地将八百字的叨唠缩减成短短几个字:“哦,你注意身体啊。”
我敷衍地嗯嗯两声,偏过镜头对准旁边早已迫不及待想要出镜的白发青年:“这位是——”
“桥豆麻袋——这不是个男人吗?!?”
听筒里传来桃春景变调的惊吼:“怎么回事?!”
五条悟对他的尖叫充耳不闻,仍面不改色地冲着屏幕中桃春景那张陡然放大的脸语调轻快地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雪见的男朋友五条悟~”
说话间还动作自然地伸手搭上了我的肩膀,作为一个初次与对象家长见面的人,言行可以说是非常之不庄重了。
——但是我又能拿他怎么办呢?
我战术性清了清嗓子,出声认下他的说法:“嗯,就是这样……”
出乎意料的是气氛倒没有按照我想象的那样急转而下。
在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桃春景只是用恶婆婆刁难新媳妇式挑剔而又险恶的眼神盯着嬉皮笑脸没个正形——不过讲道理,比起他平时翘着脚歪斜着倒在沙发靠背上、或者干脆就躺下的模样来,现在这副坐姿其实已经算得上端正了——的五条悟打量半晌,然后以称不上热络但也不能说失礼的口气道:“喔,原来就是这小子……”
这话听得我满心古怪,不由眯起眼睛问:“什么原来?看样子你早就知道?我好像没跟你说过吧?”
“啊、没有没有……是没说过。”
他面上闪过一丝惊慌,干咳两下后才支支吾吾道:“嗯,其实是我之前夜观天象,发现你红鸾星动,有脱单之兆。”
——原来是私下偷偷算过。
背地里关心别人的事情被发现后会觉得不好意思实在很正常。我不疑有他,只是觉得:看你浓眉大眼的,敢情也是个老傲娇了啊。
“是占卜之类的东西吗?”
五条悟十分好奇:“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
我随口提议道:“差不多吧,感兴趣的话可以体验一下?我师兄算得还蛮准的。”
桃春景倏地警惕起来:“干什么干什么,门还没过就想着帮外人薅娘家羊毛啦?”
“什么薅羊毛呀……”
这说法听得我有些羞耻,连忙否认:“这不就是那个吗、就那个,给客人表演才艺什么的,就跟特○普的外孙女给那位背唐诗一样,你也来一个,给大家助助兴。”
“一样个屁!”
他怒道:“我才是长辈好不好!你见过谁家长辈给表演才艺的?!”
“Language!”
我冷酷打断:“注意文明。还有,他年纪跟那家伙差不多,比你还大三年。”
然而我说完这一句后听筒里的声音更大了,桃春景几乎要咆哮起来:“什么?!那他岂不是大你很多??不行!!!师兄我不同意——”
在他喊起来之前我就已经眼疾手快地把音量调到了最小,因此成功避免了家人堪比水壶烧开的破音被恋爱对象听到的尴尬场面,尚能从容地稳住疑似遭到年龄歧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