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声听陶杞说情况:
“前日是老夫人头七,准备下葬,小姐家主们都守了七日夜,于是一早离开灵堂去收拾妥当再回来,可等回来了,棺材、棺材!空荡荡的,什么都不见了。”
丫鬟似也觉得不可思议,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陶杞淡淡地点头,面容沉静,从容走近棺材,俯身查看。
棺材内铺了软垫锦被,依稀能看出尸体躺过后的凹陷痕迹,她探身下去,做出要将尸体抬出棺材的动作,棺材四沿略高,加之一具尸体不轻,若想要从中抬走,要费好大的功夫。
陶杞大致探测清楚,起身习惯性绕着棺椁走了一圈,地上散落的白纸钱零零散散,加之先前一阵沙风,又叠了一层。
她本有些漫无目的,出于弄清现场的习惯,脚步有些缓慢,踢踏间踢开上层的纸钱,下层挨着地的纸钱略微发黄,应该是洒在地上有些时日。
正准备收回视线,一张纸钱让她将视线再次移过去,只见上有半个鞋尖的脚印,她将纸钱捡起来查看,鞋印不全,且有被擦蹭,只能辨认出这枚鞋印的主人大抵脚掌不大,或是未成年的孩童,或是女子。
陶杞也不嫌脏,将这张铜钱揣进衣襟,绕着灵堂继续走。
灵堂是在祠堂内搭建的,三面用白布围起,在沙漠风的鼓吹下仿佛随时要倾塌,烛火摇曳,能看出来老夫人的离世完全不在羌府人的预料之中,一切都准备的很是仓促。
“瞧不出什么,阿婆就这样消失了——我的阿婆。”
羌茴悲戚地哀叹道,犹豫一番,同陶杞继续说:“道长,阿婆生前便知道她去世定是要惊动京城,动静颇大,便每每唠叨若是她去了不要惊动官府,府上都顺了阿婆的意,等阿婆下葬后再报给圣上,可偏偏……”
她哽咽着,艰难往下说:“偏偏,今早上舅舅也不见了。我在世上的亲人本就不多,怎得挨个不见了,阿茴的命,为何这般苦。”
陶杞顺着拂尘毛的手顿住,眼神锐利地盯着哭泣的羌茴:
羌木也不见了吗?
羌茴抽噎地无法继续说话,丫鬟心焦地继续道:“今早一起来,宇文氏就嚷嚷着家主不见了,房里空荡荡的,我随小姐偷偷去看了,那房里——有些子古怪的。”
丫鬟小心翼翼地说完,眼神示意了宅子的一处方向。
“绿舟,领道长去看看罢。”
羌茴在绿舟的搀扶下,三人一道出了祠堂,往后院走去。
羌氏比司州首富张府更为富贵,且是官宦世家,首府历城的主宅也更加富丽堂皇,只是这严守县的小别院,按照老夫人的意思修建的简朴雅致,避免铺张浪费。
三人走出去不远,就到了羌木的房间,羌茴在一紧闭的房门前站定,只在外面等着,让绿舟领着陶杞推门进去。
屋内空荡荡的,不是朝南的阳面,略微昏暗,散落在地上的惨白宣纸被衬得极为刺眼,宛若一张张阴曹地府中伸出来的鬼脸,且鬼脸上用红若鲜血的墨写着字迹。
陶杞只站在门口,变感觉压抑难受,这般场面,能在白龙观的藏经阁中找到众多怪物神力的解释,但她明白,这些,
是挑衅。
背后之人不仅是让羌木消失,更想要表达自己的态度,大约不会是简单的仇杀。
“舅舅本住在这间房内,今早不见了。”
门外的羌茴声音发抖,轻若游丝:“舅舅不见了,就从这间屋子里,只剩下满屋子这些,都是阿婆的字迹,今早刚发现时,笔墨还未干透,都是将写好的。”
羌茴双眼空洞地看着前方,彷徨道:“我只剩阿婆一个亲人,不想阿婆离去,可也知道这些定有古怪。且满屋的字迹,绝对是出自阿婆之手,我初拿起时,墨迹尚未干透,是刚写上去的。”
“绿舟,将阿婆的练字拿出来。”
陶杞从地上捡起一张宣纸查看,字迹确实是刚写上去的,指腹蹭在上面,沾染到了血红的墨水。
她用鼻间轻嗅,是朱砂。
“道长看,这个是老夫人生前练字的帖子。”
陶杞点点头,拿过字帖对比一番,完全是一模一样的感觉,找不出差别,确实像是同一个人写出来的。
她看着宣纸上朱砂写下的赤红大字:
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