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自己屋的路上,柳云步伐缓慢,若有所思,途经一拐角,竟当头撞上纪玢誉。
“宗主。”柳云惊诧地倒退三步。
纪玢誉微微挑眉:“午时将至,怎不与徽儿一同用饭?”
柳云抬头一看,恍然道:“原来都这个时辰了啊。”
纪玢誉含笑道:“随我来吧。”
他刚动身,柳云却道:“我还是回自己屋里随便吃点儿吧。”
随在纪玢誉身后的井梧深深皱眉,宗主之令,她竟敢不遵!
纪玢誉侧身望向她:“你房里剩下的半个馒头已被收走,我方才知会过黎府下人,不必往南角寮房送饭食。若不想饿肚子,便随我来。”说罢举步就走。
柳云连着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本来还没什么心情,此时听他又是馒头又是饭的,倒还真饿了。因是从小饿到大的,她不太容易饿得肚子咕咕叫,有时候她都怕自己吃不上饭又没知觉,最后活生生给饿死了。
纪玢誉闻得落在末尾虚浮的脚步声,想象着她不情不愿的拖沓样子,唇边不觉浮出些笑意。
廊下芭蕉青绿,池边鸢尾如霞,一别经年,这黎府早不似从前。
井梧叩开房门,纪元徽望向他们三人,目光拂过柳云时微漾。柳云前脚刚走不久,后脚就跟着纪玢誉回来,令他感到意外并欢喜。
柳云大大咧咧进门,纪玢誉在饭桌前坐下,她也就跟着坐了。
井梧不悦地瞪她一眼,但没说什么,冷脸落座。
柳云悄咪咪地笑了起来。
纪玢誉不动声色道:“笑什么?”
柳云抿了抿唇:“没…”抬头对上他看似从容和善实则暗藏刀锋的眼,改口道,“宗主是不是新立了规矩?属下的这位同僚好似对属下多有隐忍,但绝不发作。”
就跟嘴上贴了封条似的。
柳云非常知趣地咽下了最后这句。
纪玢誉不紧不慢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一味地定规矩就能管好手下,那上位者岂不多是纸上谈兵之辈?”
唔…说了跟没说似的。
柳云言不由衷道:“宗主说的是。”
井梧脊背僵直,犹如雕刻。
纪元徽径自披了件外衣,挣扎着下床。
纪玢誉提高声量:“徽儿重伤在身,就不必下来了,让小柳把饭菜给你端过去。”
柳云一顿,听他这么喊,仿佛山鸡尾生出根凤羽,说不出的怪。正巧黎府下人送来饭菜,共有六菜一汤,还算丰盛。另有一碗小米南瓜粥,应是特地为纪元徽准备的。她从膈应中缓过来,盯着粥碗看了看。
她往日喝的粥掺一块熬成一碗,恐怕都不如这碗来得浓稠。
纪玢誉春风细雨般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柳云打了个寒颤,乖乖端起碗勺,去到床边。
纪元徽伸手预备接过,柳云却微有迟疑。
“你身子不便,要不我喂你吧。”
许是她没把握好语气,笑得也略谄媚,导致纪元徽闻之一颤,纪玢誉一顿,井梧险些没绷住。
“不…不用,我自己来就好。”纪元徽果断接过了粥碗。
“桌上有好几道素菜,你爱吃哪个,我去给你盛些过来。”柳云笑意不减,并默默在心里赞许自己的细致周到。
纪元徽讪讪道:“不用了,我吃粥不爱就菜,你快回桌吧。”
柳云道:“那好吧,你先吃,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
纪元徽:“……”
柳云回到了桌前,开饭。
她才刚扒一口饭,都还没咽下,纪玢誉便已放下碗筷,井梧也跟着停筷。柳云惊讶地看了看他俩,继而若无其事地夹菜吃饭。
这么多菜,不吃浪费了。派内应该没有那种主子吃饱了下属就不能接着吃的规定吧。
井梧脸色越发不佳。
纪玢誉神色如常,静等她俩吃完。
但无人言语,气氛委实诡异。
柳云硬塞了半碗饭落肚,纪元徽也勉强吃了半碗粥,井梧唤来黎府下人收走残余,柳云不忍看,心塞地别开了脸。
这一大桌子菜,够她吃半拉月的了。
纪玢誉开口说起正事:“听闻箬城有位神医名叫冉诗序,其府上珍藏有一疗伤良药,称为顺灵丹,若能为徽儿求取而得,不出一日,徽儿便可行动自如了。”
原来还不完全算是正事,柳云挺认真地听着,见他没下文了,便道:“宗主的意思是…”
纪玢誉仿佛是在等她自觉表态,柳云面露难色:“属下一穷二白,怕有负宗主所托。”
让她跑腿可以,但得先给她买药钱。
纪玢誉道:“冉府一贯由冉诗序之妻梅卉裳当家做主,听闻他夫妻二人分居已久,一个在城北杏林堂悬壶济世;一个在城南冉府醉生梦死、夜夜笙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