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生不知不觉就做了好多,想着雁回如果不喜欢不愿来他就换一个,这么多总有她喜欢用的。
可皮影会随他心意而动,言行举止像极了真正的雁回,他便开始做一场不愿醒来的梦,梦里雁回没有死,会吃他送的东西,会和他说话,就和生前一样。他一厢情愿自欺欺人地把时间停驻在那个节点,再也不许往前推进一步。
或许是他太过痴心妄想了,是他内心深处还希望雁回爱他才会显现到皮影上。可雁回不爱他,只把他当做真心以待的朋友。她若是冥冥中有灵,见他这么对她,别说附身在上面了,定然是要厌极了他,再不愿多看他一眼的。
被赶出附身凭依的雁回只能看着皮影一具具化为黑影飘散。他呕心沥血制作的、曾视之如珠如宝的满满一匣子皮影此刻被毫不留恋地全数毁掉。白晓生想,既然这些没用那就都不要了,他要重新给雁回做一个完美的,没有瑕疵的,不沾染任何杂念的新的躯体。
他取了玉盏,又从枕下翻出一小叠纯黑色布片,雁回认出那是他的真身,她走时虽然只剩了半件但还足以保他平安,可如今那影袍竟残破不堪,只剩小一半了。
怎么会这样?
雁回急得想哭,她不在的时候白晓生都经历了什么,把好不容易抢回的真身毁成这个样子?
一把锋锐的利刃在白晓生掌间化形,雁回眼中惊惧,一声“不要”还未喊出口,白晓生就已将刀刃刺上影袍。
雁回忘记自己已是魂魄,冲过去想抢夺他的刀刃,扑了个空。她又想附身皮影去阻止他,可皮影已经被毁掉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白晓生手起刀落割开影袍。
应着真身被伤,他从颈侧到后背划开一道长长的伤口,血色如艳丽的花蔓延开来。可白晓生却只是微蹙着眉面色苍白,手中动作依旧未停,割下真身的一角叠放进盏中。
原本就残破不堪的真身如今又少了一块,恐怕再多来上几次,白晓生就无命可活了。
直面这残忍的一幕,雁回只觉心脏抽痛,比自己被捅心取鳞还要痛,刀刃仿佛也扎在了她的身上,还要生生旋转碾碎血肉再抽出去,带起一片横飞的血沫。
她颤抖着手去捂他的伤口,透明的双手从他颈间徒劳地穿过。
雁回突然恨自己为什么死了?如果她还活着,一定不会让他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
刀口还在脉脉流着血,白晓生褪下了自己半边的衣袍露出左侧肩膀。他顾都没有顾正在流血的伤口一眼,也没有拿纱布包扎,而是反转刀身将刀尖对准了自己。
雁回心口一震,双目眩晕,难以置信地捂住嘴,无声落下泪来。
那雪白的利刃没入了白晓生心口。
白晓生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将刀尖一寸寸送往心脏,还要用刀刃拉大伤口,好让涌出的殷红鲜血顺着刀身流入盏中浸没影袍一角。
——古籍有载,以影妖真身为骨浸泡以心头血,仿亡人生前样貌雕制为皮影,可助其重塑三魂七魄。亡人残魂附于伪身之上,使之与前身无异。
彻夜未眠七日后,白晓生终于制成了一具新的皮影:穿着粉橙色的长裙脸上洋溢着烂漫的笑,那是他珍藏在记忆深处的雁回,是他初次遇见她的模样。
他换上初见她时那身水墨长袍,深呼吸几口压下繁杂的思绪,以微笑对上皮影睁开的眼睛:
“雁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但见少女怔怔地望着他,白晓生触到她的眼神,几乎要疑心是雁回回来了。
那手抬了又抬最终搭在他的肩膀,雁回浅笑着答:“嗯,好久不见了。”
期冀的心摔落得粉碎,白晓生好像已经习惯这种失望的感觉了,但至少证明这次的皮影做得很成功,没有应着他的心意说奇怪的话做奇怪的事。
“雁姑娘今日有空吗,可愿与在下共度元宵佳节?”
雁回疑惑地问:“你又想做什么?”
他面上浮起浪荡的笑意,像只狡黠的狐狸:
“只是想与雁姑娘交个朋友而已。”
永州城的元宵一向办得盛大,除去惯例的舞龙舞狮与遍布街头巷尾的灯谜,到深夜时还有烟火大会可赏。雁回初下山来永州历练时看过一次,比他们去青丘前看到的要绚丽许多,不知白晓生有没有看过,或者说,在他漫长的寻找有情人的生涯中有没有闲暇留心过。
冬末的街市飘着细碎的雪,他们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走看看,雁回眼还望着花灯却已出了神,一张四足兽形的水红色皮影突然舞到了她的眼前,把正在想找什么时机坦白才不会刺激到白晓生的雁回吓了一跳。
皮影后露出白晓生眼含春风的笑脸:“看,是小狗!”
一路走来“雁回”虽与他说说笑笑,可显然藏着心事。这具皮影实在是太像雁回了,白晓生几乎快要忘记这不是真正的她,只知道雁回不开心,他想使出浑身解数逗她开心些。
他记得雁回是喜欢皮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