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得实诚:“只要不是多罕见的蛇毒都能管用,但你这样的……不大好说。”
“你小子什么意思?”大汉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不放,“老子这样的算没救了?!”
男人恼怒的声音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就见那壮汉两眼发直,嘴唇透着近乎黑沉的深紫,虽然一开口中气十足,但显然中毒已深。
绛月多扫了两眼,觉得这面孔略有眼熟。
“非也。”男修被他的架势吓了一跳,“毕竟我不是医修,无法断定。眼下丹药紧缺,能解蛇毒的唯有这一种,道友吃了总比不吃要好。”
壮汉恶狠狠地瞪了他一会儿,见他的确没耍什么花招,松开手里的衣襟后,将解毒丸囫囵吞下去。
他咬咬牙,还是心有不安,朝四周吼一嗓子:“这么多人里面就没个医修、会看病的?”
壮汉凶神恶煞,言语举止粗鲁,不知出自什么三教九流,即便是个伤患,也让人心生退却。
等了半响,没人应声。
壮汉看一圈屋内的老弱病残,骂了句“废物”,口中怒意更盛:“老子之前喝酒的时候就说这是一黑店,偏不信,挤兑自己人本事够大的!这下好了,被畜牲反咬一口,多长脸似的……”
他本就心里憋着火,早已下肚的解毒丸似乎也不见药效,于是嘴上越骂越难听。
或许是一溜脏话给人印象太深刻,绛月认出了他——曾在二楼大闹过的醉酒大汉。
那样冲动易怒的个性,能活到现在可真不容易。
绛月事不关己地扣着刀面的彩石,听身旁的说书先生结结巴巴出声:“这位……壮士。”
说书李斟酌了一番,又开口道,“老朽明白你心里着急,但也不该这般……吵闹。屋里面大伙儿都在歇着,而且还有孩子,不妨先静下心来等等,外面也许一时半会调不开人手,不会丢下咱们不管的。”
壮汉嘴里“嗬”了一声,丝毫不听劝:“你这说书老头还敢教训我?要不是你们老板娘,老子的兄弟也不会没了!”
这一句话就把说书李的嘴给堵上了。
他自知理亏,只得替小老板娘受着,奈何壮汉说的压根不是一件事:
“臭娘们儿,趁着老子喝多了,把他给扛走,再碰上人就被换成蛇妖了,可怜我那兄弟死了都没留个全尸……”
说书李好似没听明白:“小老板娘怎么会帮着蛇妖?”
壮汉盯着他的神色,突然发出恶意地狞笑,反而顺着他的话问:“是啊,你动脑子想想,帮着蛇妖她能捞到什么好处?”
这便是说书李回到藏书阁后一直不敢想的事。
他总指望着小老板娘也会逃过一劫,下一刻便会推门进来。
如今,却给他撕开了一个合不上的血窟窿。
壮汉直看他发抖的双手,隐隐生出些疯狂的快意,反正他已经破罐子破摔了,谁都别想好过。
“那娘们儿活着的时候就没用,连个客栈都管不好,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不好好供着,死的死伤的伤还不都是因为她?活该她死!”
“慎言!”说书李嘴里吐不出他那样的粗鄙之语,如此厉声呼喝已是难得的失态,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小老板娘……小老板娘她心肠不坏的,她爹娘走的早,小小年纪就一个人打理客栈,一晃过了适宜出嫁的年岁。后来不顾别人的风言风语,收养了元宝,还让老朽能留在客栈混口饭吃。”
讲完这段话,老者像是气力耗尽,嗓音几近嘶哑:“如若她明白前人的遗愿有万般重要,定然不会失约啊……”
壮汉默了一瞬,紧接着扯开嘴,讥嘲的笑声不断往外冒。
“你这时候把她夸成神仙有什么用?人死都死了还不都听你瞎掰扯。”男人的五官被蛇毒衬得愈加阴鸷,像是将人生生拖进地狱的恶鬼,“你那小老板娘的皮子肯定早就被扒了,不知道被哪个畜牲穿着呢!”
像是有根绷紧的弦被扯断了,说书李脸色一白,同样失去血色的唇瓣直哆嗦:“小老板娘即便做错了事,你也不该这么咒她……老、老朽……老朽要跟你拼了!”
老者竭力的吼声在屋内激起一阵波澜,没人料到文弱单薄的书生会冲上去拼命,一时间场面闹哄哄——
男修手忙脚乱,急着上前拉架;元宝早已转醒,被吓得哇哇啼哭;人群中还有人骂一句嘴:“吵什么吵!不怕妖怪找来吗?”
壮汉更是笑得猖狂,继续张口挑衅:“来啊,老子马上就扒开你的皮看看,是不是跟那娘们儿一伙儿的!”
他边说边伸手摸上了腰间的宽刀,但就在这一瞬,余光瞥见右侧有道金影划过,耳边一声嗡响,似有什么坚硬的物什被牢牢钉在了墙上。
四下徒然变得鸦雀无声,好似屏着一口气,目光全都定在他身上。
壮汉恍恍惚惚地想低头看,哪知刚一挪动,脖颈就抵上一丝冰凉,沁入了他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