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北上大学的时候离开了三江市,即使在填报志愿时路华胜有意无意的问起并暗示他留在三江,他还是填了远在东北的沿江。
收到了录取通知书那天,一家四口围坐在四方长的餐桌上吃饭,空调温度打的低,室外酷暑的6月,室内的空气也还透着寒凉。
路华胜自然是没给什么好脸色,眼底尽是失望之色,语气上却带着微不可察的试探:“你还在跟爸爸生气?”
“没有,只是想去别处看看,我不可能一辈子留在三江。”语气无比坦荡,父子两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交。
路华胜从少年的眼里读出了坦然和无畏:“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气的,你怪爸爸这几年没有把精力投在你身上,所以,我想弥补,你明白吗?”
他静静扒着碗里地饭不言语,路华胜见状继续道:“三江有很多爸爸的产业和人脉,你留在三江上学,爸爸还可以先带你熟悉,你未来会少走很多弯路。”
“您会护着我一辈子吗?”他不能,这一点彼此都清楚。
这些年公司的事情,路西宁的出生一桩桩一件件让路华胜忽略了自己处于青春期的儿子的心理,总觉得给了最好的教育和资源就是对儿子的补偿,但路北要的并不是这些。
路华胜很想说一声可以,但路北那股看穿了他的眼神让他无所遁形。
坐在旁边的张清澜适时开口,边喂着2岁多的女儿路西宁边道:“孩子大了,你就放手让他去吧,谁也不该是关在笼子里听候发落的小鸟。”
路北难得对这位名义上的母亲投去感激的目光。被投喂的路西宁看见哥哥看过来,挥着自己拿着勺子的小手冲他咧嘴笑,尚未长齐的牙参差不齐,显得格外搞笑。
他其实和张清澜没有多大矛盾,甚至她比路华胜对自己更加上心,只是横着李暮妍他实在无法对她抱有太多好感,见着夫妻恩爱的画面总会替李暮妍感到委屈。
他记得张清澜生路西宁时还在上高一,那时他与路华胜一道守在产房门外。他看着路华胜在门外焦急得无所适从,时不时趴在玻璃门上想看看里面的情况,转而又靠在墙壁上抱着双臂思考着什么,总之没想到和自己儿子搭话聊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他坐在漆绿的长椅上很久还是没把身下的椅子坐热乎了,他听到路华胜打来的电话时,也没管下午还要进行一次不大不小的测试,请了假就往医院赶来。来时张清澜刚被推进产房不久,还能听到里面压抑的哭泣声。
他动了动因为坐久了而僵直的上半身,路华胜往他这看了一眼,没讲话,直起身子又往磨砂玻璃门去看了一眼。
他一边好奇自己出生时这人有没有如同今天这般焦急难耐,一边又唾弃自己这般和一个即将临门一脚出来的孩子争风吃醋,着实是没什么风度。但隐隐察觉李暮妍离开之后某种微妙的平衡可能要随着这个孩子的出生而打破,叫他怎能不吃味。他自诩没有那般小气,但也实在说不上大气。
孩子是在中午时分出生的,那时三江持续了几天的寒冬迎来了暖阳的天。孩子皱皱巴巴的躺在保温箱里,他远远的望着和自己血脉相连还未睁眼看世界的孩子,明明是世界上多了一个牵绊,他反而觉得自己离那个家又远了一步。
他离开的悄无声音,又忍不住自嘲如他来时那样也无人在意,这么久的时间里他说过的唯一一句话也仅仅只是问了服务台的护士,张清澜的产房在哪里。如果不是一周之后出了测试成绩他甚至觉得路西宁出生那天的上午只不过是自己趴在桌上做的一场梦。
大概也是从那时起,坚定了自己离开三江的决心。
路华胜到底是没有继续执着下去,他想他能给的关心估计也就这么多了,就像张清澜说的那样,他不是笼中鸟,翅膀硬了也就飞了。
他离开三江那天还是风和日丽的清晨,路华胜送他到的机场,两人一路无话。
他偏头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路上迷蒙的空气渐渐清明,三江的一切也随着太阳的升起明亮起来,他也在这一刻有了离开自己呆了18年的地方的实感。
去值机到安检的一路上,路华胜坚持帮他拿不算重的行李,话也多了起来:
“衣服都带够了没有,我看沿江今天的气温挺冷的。”
“嗯,带够了的。”
“我打了足够的钱到你卡上别不舍得花。”
“嗯。”
“到了那边要好好学习,不要因为到了大学又离家远就放松自己。”
“我明白。”
“大学毕业之后,还是可以回三江发展…”
唯有这句话,他出言打断:“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您不用操心。”
机场人来人往,任谁从远处看都是父慈子孝,老父亲交代着即将离开家的儿子。毕竟开学这样的场景随处可见。也就当事的两人知道面对面站着的距离不远,心上的距离隔的远罢了。
广播里响起了飞往沿江市的航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