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脸上传来一阵阵冰凉，似雨滴拍打在面庞，洛凡恍惚睁眼，入眼便是一只拇指大的乌龟脑袋。
正探出水面，瞪着圆溜溜地眼珠子瞅着自己，手也不老实，“啪啪”拍打着水面溅起水花打在自己脸上。
似乎是发现自己醒了，这乌龟缩了缩脖子，转过脑袋身体没入水中，屁股朝着趴在青石上的洛凡，短小双腿蓄力一蹬，顿时击射出一条水柱一溜烟钻入水底。
“呸呸呸……”
洛凡猛然坐起身擦拭脸上池水，恶狠狠瞪了一眼水中黑影，却发现天还未亮，前院锻打之声不绝于耳。
被这一闹，洛凡也没了困意，他站起身脚步一跺整个人凌空而起，随后落脚轻快，若蜻蜓点水沿着屋顶一排青瓦一直掠至房子脊梁，然后一屁股坐下。
抬头仰望那高挂夜空令周围无数星光黯然失色地圆月，自打十年前与两位老人定居边陲旋水后，少年便没有停歇过打铁锻造。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能闲下安稳休息的日子屈指可数，只有与那丸子头的小丫头在一起时，少年才得以放松片刻。
看得入神，望着痴迷，原本明亮满圆的月亮，却是诡异的扭曲起来，恍惚间化作一副陌生又熟悉的面容浮现在洛凡眼底。
那是一张绝美而充满慈爱的面容，头顶文雅倾鬓，鬓角点缀一朵兰花，嘴角勾起祥和笑容，令人沉醉其中，她仿佛也在看着少年，灵动地桃花眼中浮现出浓浓的怜爱。
“娘、娘亲～”
少年呢喃细语，眼角不经意间有晶莹泪珠浮现，顺着脏兮兮的脸颊滑落。
紧接着，明月又是一阵扭曲，一刚毅正气的男人面容自女子一侧浮现，还未等少年看够，两幅面容骤然消散，化作点点光芒，如梦幻泡影。
“父亲～”
“娘亲！”
洛凡大喊一声身形猛然站起就连脚下青瓦应声而碎，少年也未察觉，整个人就要纵身而起时，一只布满皱纹的枯槁手掌一把按在少年右肩，硬生生将他压了回去。
坐回屋顶的洛凡感受着肩头传来的巨力，他缓缓回过神来。
“前辈……”
“洛凡小友可是想念家人了？”此时的老人没有拿着拐杖，一手搭在少年肩头，一手负在身后。
一身朴素布衣，满头银发披散在后，一副仙风道骨之姿，笔直而立，俨然没了昨日枯朽模样。
没等洛凡说话，老人继续自顾自道：“是不是跟家里人闹翻了，偷跑出来的？”
闻言，洛凡惨然一笑，有些苦涩呢喃道：“若真是这样，那就好了……”
老人沉默，轻轻拍了拍洛凡肩膀，随后化作一缕清风悄然消失。
“娘亲，等我……凡儿一定会找到你”
“一定！”
少年语气坚定，眸光深邃，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一幕幕凄惨画面。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年仅五岁的孩子蜷缩在自己母亲怀里，亲眼看着府内上下几百口人，被屠戮殆尽。
亲眼看着自己父亲头颅被一柄散发森白寒芒的剑条削去脑袋，在孩子眼中厚重如山岳的身影，成了一具无头尸体砰然倒下，血溅在孩子煞白的脸庞。
眼睁睁看着自己深爱的娘亲被连拖带拽抓走，只留下一五岁孩童，木讷地看着满地尸山血海，看着自己父亲脖子血如泉涌。
少年不敢回忆娘亲被抓走时那无助，恐惧不舍的眼神，每每脑海要浮现这一幕时，少年就会逼迫自己去想别的事。
而如今，得以走出小镇，可以一步步踏足复仇路的少年，不再躲避这些回忆，任凭苍凉记忆如潮水涌来，这么多年，他从未与旁人诉说心中的怨气，默默憋在内心最深处。
那……是独属于少年自己的禁地，只等有一天那禁地内的无尽怒火燃烧在那些屠戮自己一府上下上百口人的……恶魔身上！。
啪……
一只手掌毫无征兆搭在洛凡肩头。
“看来洛凡小友，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经历，能让一个孩子于无形中溢散如此之重的戾气，会是什么经历呢？。”
去而复返的老人手里多了一坛子酒，压下少年身上的戾气，老人学着少年一屁股坐下，抬袖一挥，两只瓷碗从中掠出。
摇摇晃晃悬浮两人身前，随后老人抬起酒坛子斟了满满两大碗酒。
随之瓷碗晃动，连带碗里的酒水如浪潮翻涌，却未曾留出一滴。
闻着鼻间浓郁地酒香，回过神来的洛凡眼前蓦的一亮，忍不住接住碗仰头畅饮。
满满一碗酒下肚，洛凡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不由问道：“前辈这酒，在哪买的？。”
老人咧嘴一笑，露出为数不多的几颗大门牙，笑道：“怎么小友喝过这酒？”
“喝过，我师叔拿它当宝，金贵的很，为数不多让我喝两口都是一脸肉痛模样”洛凡苦笑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