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
无论怎样,总是见了一面,阻止了更多屠戮,了却牵挂。以后的路,天下谁主浮沉,已不是他所关心的。
他理了理晨风拨乱的衣襟,正准备离开,却被一人叫住。
“乾元大师,你方才所言,可是真的?”
执明踏着尸体,走向乾元,只是他几乎连手中的星铭都握不住,长剑刺在地上,一步一步支撑着他的身体,他的目光,痛苦而仿徨,也带着一丝希冀。
乾元躬身施礼:“天权国主,在下所述颇多,不知您问的是哪句?”
“只有王室血脉,才可召唤剑灵,才可……”执明被击断胸骨的痛一阵一阵撕扯着灵魂,他的脸色,也是憔悴,孱弱的苍白。他仰头看着天际,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是天上,所隔天殊地远,执明仿佛心都要裂开,也仿佛在哽咽,“救瑶光国主。”
乾元道:“不过是一些不切实际的传言罢了,天权国主切莫当真。方才你也看到,玉衡郡主那般嗜杀,在下若不那样说,此地恐无人生还。”他将目光移向那些生还者,他们满心满眼都是恐惧,见乾元目光扫来,吓得不住的往后退去。
乾元转回目光,垂下叹息,“至于天权国主,乃瑶光国主挚友,玉衡郡主大抵是不会对您怎样的。”
执明的伤,是内伤,从表面看不出一点血痕,乾元不懂武,自然看不出来。
挚友。
宛如尖刀,寸寸凌迟着执明的身体。
若王者之血才能令八剑生灵,慕容黎也是王室后裔,又怎会拿自己祭剑妄图得到八剑力量,岂非自相矛盾。
他一直误解他了。
执明的每一句话,都是悲泣:“但那些人的血确实没用,连让八剑显现光芒都不可能。”
“或许八剑有灵的说法本就为世人杜撰。”乾元望着远处的风,告别,“国主保重,在下告辞。”
山林隐士,才是他的归宿。
天下,风云变幻,从来就不适合他。
……
乾元已走,四周除了血腥,只剩下寂静。
执明终于忍不住,狂吐一口鲜血,跪倒在地,他抬头,目不转睛望着天际,却是什么都看不到,直到眼角迸出鲜血,凝成凄伤。
干涸成灰。
或许,慕容黎会永悬天际,千秋万年不腐。
或许,等将石棺放下来,慕容黎已是一累白骨。
那种死亡,是怎样的绝望?
他只是卑微的小丑,如何撼动此等神迹,即便聚集天下名工巧匠,也只能望洋兴叹。
执明跪在冰冷的大地上,苍白的脸上带着血与泪,不知何去何从。
喧哗声中,瑶光天权大军终于在北风的带领下解了毒雾阵,列阵前来。
越过满地尸骸血腥,天权将军冲了过去,扶起执明,跪倒请罪:“王上,末将来迟,请王上降罪。”
执明疯也似的下令:“找,掘地百尺,开山凿木,找出机关,找出让铁索下降的机关。”
就算只剩下一累白骨,他也要与他同穴。
见慕容黎不在,又是一片猩红狼藉,残肢断臂,显然经历了一番血战,方夜哪还沉得住气,上前几步就要质问执明,却被北风一把拽了回去:“稍安勿躁。郡主定不会让王上出事。”
方夜扫视左右,心急如焚:“玉衡郡主也不在此。”
北风抬头望天,眸中,泛起一丝忧色。
掌旗下令:“所有将士听令,即刻封山,凡天枢旧部,婴矦族人全部逮捕,一个也不放过,若遇反抗者,杀无赦。”
当即便有人来报:“将军,抓到一群仓惶之人,或可问出一二。”
那群人的恐慌,化成一声悲叹,大致已将来龙去脉讲述清楚,北风便命人将他们押解至那方圆坑上方,让他们睁眼看他们同伴的头颅。
死亡是如此之近,他们心底最后的支撑早已崩溃瓦解。
这些绝望恐慌的表情,无一不落入北风眼中,北风嘴角上扬,犹如狐魅。
方夜皱了皱眉:“你要做什么?”
“填坑。”北风道,“郡主没填满的,属下代劳,指不定万人坑填满后,就能启动机关放下石棺救出王上。”
他转而一笑:“若是不能,他们本也是该殉葬的,不是吗?”
方夜沉默,虽然残忍,但若瑶光国主的命在此终结,血染河山,将敌军屠杀殆尽这种事,他也会干。
北风命人搬来椅子,舒舒服服坐上去,吹着晨风,修着指甲:“传话下去,抓到的人全部带来这里,以免阁主回来,找不到献祭之人。”
这句话是对黎泽阁弟子说的。
……
银芒彻目,如同最璀璨的光芒一般,一闪,就将整栋枢居及枢居密室充满。
大地震颤,万籁和鸣。
轰然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