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阳宫。
日上三竿。
和煦的日光透过宫阙的轩窗,洒在玉榻上。
帷幔中探出一条白皙的纤臂,慵懒地撩拨着秀额凌乱的发丝。
离秋面色绯红,娇弱无力地撑起身子,柔声唤道:“来人……”
一位侍女应声走了过来,欠身道:“婢子参见国夫人。”
“陛下呢?”
离秋挑动眉眼,四下里一望,却没看到嬴政的身影。
那侍女道:“回国夫人,陛下走了有一个多时辰了。”
“扶本宫起来。”离秋莞尔一笑,朝侍女递去手臂。
捶了捶发酸的股阴,离秋抿着唇瓣满脸羞怯,喃喃自语道:“陛下也真是的,不来还好,一来就把人往死了折腾……”
一旁的侍女跪在地上,一边恭敬地帮离秋换着衣裙,一边笑道:“这正是说明陛下春秋鼎盛啊!
“而且陛下如此宠爱国夫人,国夫人应当高兴才是啊!”
离秋脸一红,朝侍女的额头一点,娇嗔道:“行了,就你的小嘴会说话。”
“去,给本宫取笔墨绢帛来,本宫的大事可不能耽搁。”
半晌。
离秋反复斟酌后,摊开绢帛仔细审视着上面的字迹。
凝望着写好的信笺,离秋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呼——”
“我田家能否东山再起,可全指望着本宫这一卷书简了……”
离秋虔诚说罢,将信笺递给了侍女,嘱咐道:“去吧!将此信送到廷尉署的狱丞大人府上!”
离秋口中的廷尉署狱丞,正是堂叔父田奉。
田奉和离秋一样,都是齐国王族宗室,但却并非同一脉。
若往上追溯三代,齐威王田因齐生有两子,长子为齐宣王田辟疆、次子为靖郭君田婴。
齐宣王田辟疆正是离秋的曾祖父,靖郭君田婴则是田奉的祖父。
因而依着辈分,离秋应当唤田奉一声堂叔父。
齐国宗室的两脉,却有全然不同的命运。
离秋的曾祖父齐宣王田辟疆一脉,离秋长兄齐王田建,听从国相后胜之谏,投降秦国……
齐国宗室子弟因此流落河内郡,在共地颠沛流离,大多离散,只有离秋远嫁秦国,身为大秦国夫人,才幸免于难。
而靖郭君田婴一脉,田奉之父正是孟尝君田文。
田文乃大名鼎鼎的战国四公子之一,曾一度入秦为相,却遭谗被囚,后虽盗裘赂姬得以出关逃回,其子田奉却留在了秦国。
田奉这支齐国宗室的血脉,才因此得以保留。
离秋远嫁秦国,举目无亲,故国又旧土分崩,宗室消亡,故而离秋对堂叔父田奉颇为敬重。
加上田奉之父孟尝君的高风,田奉在大秦也算风生水起,现已官至廷尉署狱丞。
田奉之子田泰,则官居平准令。
芷阳宫里。
离秋站起身来,觉得双腿有些酥软。
颤颤巍巍地扶着轩门,离秋远望着侍女出宫送信的背影,默默说道:
“唉,也不知道璧君那丫头能不能被陛下看中……”
离秋虽然昨日在嬴政的面前,吹嘘堂侄女模样多么俊俏、脾性多么和顺。
但是对于自己这个堂侄女,离秋还是略有耳闻的。
此事事关重大,离秋难免有些放不下心。
但是离秋也绝不肯放过这个天赐良机,毕竟整个田氏宗族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了……
与其瞻前顾后,不如放手一搏!
离秋凝望着宫外宽阔的御道,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
章台宫。
西南战报已被加急送来。
随之一同而来的还有一卷上郡的奏章。
嬴政看着王贲和李信征伐西南夷取得的辉煌战果,心中很是满意。
但是与此同时,嬴政看着蒙恬上奏的奏章,刚刚舒展的眉头又逐渐紧紧皱起。
因为修建直道所需钱两太过巨大,朝廷拨给的钱两已经消耗殆尽,眼看就要被迫停工了。
“朕的旨意难道还没有下达?
“隗状到底在做什么?朕知道营建直道所耗钱粮甚重,可也不该……”
嬴政将奏章一合,怒声说道。
其实嬴政心里有数,作为将作少府的隗状虽然掌管营建,但国库中钱粮已经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西南正逢战事……隗状又能如何呢?
最关键的是,那些关东六国的贵族们,迁移过后反而聚集一众乡绅豪杰,拒不服徭役,也不愿缴纳充抵徭役。
如何开源充盈国库、如何在不动兵戈的前提下收缴赋税,从而解决直道营建所需的钱两,成了困扰嬴政的第一大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