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沐阳刷卡开门进到房间里,许楠龄还紧紧地挂在他身上。
难得她这样黏人,他舍不得把她放下,便抱着她在床尾坐下。
许楠龄一动不动,胸口紧贴着他,平缓规律地起伏着。
钟沐阳低声问。
“睡着了吗?”
她的脑袋左右晃动了几下,头发轻轻蹭着他的耳朵。
他轻抚着她的后背,又问:“为什么辞职了?”
许楠龄安静片刻,闷声回他:“不想再做老师了。”
钟沐阳转头面朝着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许楠龄收紧胳膊,侧歪脑袋靠着他蹭了蹭,却不回话。
钟沐阳亲了一下她的头发:“受委屈了?”
她低头埋着脑袋,忽然吸着鼻子低低地抽泣起来。
钟沐阳将她从肩膀上摘下来放在腿上,抬手扶住她的脸给她擦掉眼泪,见她眼眶发红,嘴角耷拉,他心口一阵绞痛,眉头下意识微微拧起。
“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许楠龄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垂眼道:“我见到我爸了。”
两滴泪珠接连压着她的下睫毛滑落到脸颊上,钟沐阳又抬手将它们抹去。
她继续说。
“我知道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没想到会那样无耻。
“他二十多年来对我妈和我不管不顾,一出现就冲着我妈的房子来。”
她皱眉笑了一声。
“我妈竟然还想帮他。”
话音停滞一瞬。
“他跟踪我,去学校门口堵我,他还叫我楠楠。”
她苦笑一声,眉头紧锁,抿紧嘴唇强忍着眼泪。
“原来我以前叫刘楠楠…不…”
她重重地吸了一声气。
“他们只取了一个楠字,是我妈觉得刘楠两个字太简单才改成刘楠楠的。
“我用了二十五年的字是他们取的,还有那么膈应人的寓意。
“从小到大,我身边的人都跟着我妈叫我楠楠…”
她睁着泪眼看着钟沐阳。
“我妈为什么这样?她都给我改姓了,为什么要留着这个字?”
她嗤笑一声,自问自答起来。
“我妈说这个字是珍贵健康、平安长寿的意思,可我宁愿抽骨取髓也不想跟那个人有半分联系。”
她呆呆地垂着眼帘,喃喃道。
“他的大女儿跟我是同岁,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你说。”许楠龄抬眼望着钟沐阳,“我这样三心二意,是不是因为我的血肉里带有他的基因?难道我生来就跟他是同类人吗?”
视线变得越发模糊,她将头抵在钟沐阳的肩膀上,低声呜咽。
“可我不想这样啊…”
钟沐阳收拢双臂将她揽在怀里,一下又一下抚着她的后脑勺,温声安慰她。
“我知道,你跟他不一样。”
许楠龄靠在他怀里一颤一颤地啜泣着,泪水快速浸湿他的肩膀,由温热变得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她不再颤抖,安静地蜷在他身上。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剩那平稳缓慢地扑在钟沐阳脖颈间的气息在昭示着时间的流动。
意识逐渐清晰,脑袋里一阵一阵地发着刺痛,许楠龄皱着眉头费劲地抬起眼皮,马上被亮光刺得下意识抬手遮着光,重新闭上眼睛。
耳边隐隐约约有水声传来,脑海中的记忆断断续续,真假难辨,她回忆着刚刚看到的画面,一个激灵大睁开眼睛。
这个布局,这个摆设,这个地方明显是酒店。
她看到自己抬着的胳膊上没有袖子,视线顺着手臂游移到肩膀,她拉开被子一看,脑子忽然断了线。
她回过神来,立马慌了。
昨晚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悄悄爬起身,在周边环顾搜索着。
然而,不管是床上、沙发上、桌上,还是地上,都没有一件衣服。
连躲都躲不了。
许楠龄的脑袋飞速运转着。
依照断断续续的记忆,应该是钟沐阳。
可是钟沐阳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哪儿呢?
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想到这儿,许楠龄倒吸一口凉气,懊恼扶额。
她闭目思索片刻,掀开被子看了眼身下。
没有血。
她静静感受了会儿。
也不疼。
应该…没发生什么吧?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卫生间里的水声忽然消失,许楠龄悄声躺回床上,拉起被子蒙住脸。
脚步声由远及近,呼吸声在床边响起。
许楠龄的心脏怦怦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