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两人便形影不离,时常相携出入玉露坊,好似总有说不完的话。”
说着,魏王氏一手绕过胸下,优雅地托住另一只手的手肘,另一只手则拈着一条绣工精美的丝娟,轻轻抵住下巴。
“时至今日,细细一算,我才发觉亡夫与蒋公子相识之期,已逾两载之久。”
魏王氏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她假意掰着指头算了算,那看似无意的动作却略显做作。
魏王氏语调悠长,带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由衷感叹道:“一个刺史之子,一个都尉之子,两位皆是金尊玉贵之身,平日里好得跟一个人似得,时常同榻而眠。”
停顿了片刻之后,魏王氏驻足于柳悬的身后。
她微微颔首,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柳悬,她的唇角飞扬,笑意似盛放的罂粟花般,愈发的诡谲异常。
魏王氏故意嗤笑一声,接着用婉转的语调,向柳悬突然发问道:“郎君说说,这般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兄弟情’又怎会平白无故,忽地反目成仇?”
魏王氏这一番话,不出意外地跟昨夜柳悬在八角小楼中反问宋旌的那一段话恰好对应上了,正中宋旌那百思不得其解的关键之处。
显然,魏王氏对魏凡与蒋礼之间那层秘而不宣、纠葛复杂的关系心知肚明,但她依然选择置身事外,仿佛她与魏凡毫无瓜葛一般,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姿态。
“倘若只是意外呢?”
听到这儿,沉默良久的轻红也忍不住抛出自己的揣测。
轻红微微皱眉,一脸困惑,她着实无法理解魏王氏话中的深意,她只能就着那浅显的表层含义,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解释蒋礼杀害魏凡的种种可能。
“意外?”
魏王氏的反应出奇地迅速,她先是惊问出声,旋即情不自禁地咧嘴大笑。
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魏王氏又连忙用丝娟虚掩住上扬的唇角,她那双精明透亮的眼眸中,依然闪烁着遮掩不住的戏谑之意。
她望向一旁天真烂漫的轻红,一双笑意盎然的眉眼瞬间弯成了两条细缝。
“一击命中心脏,力道之迅猛,目标之明确,这分明是谋杀,绝非意外所能为之。”
宋旌神色凝重,语气斩钉截铁,他未等魏王氏开口嘲笑轻红的无知,便率先否定了轻红的猜想。
昨夜,宋旌与柳悬一同复原了魏凡的死亡现场。
那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
当时,蒋礼卧于魏凡身下,他分明是趁魏凡耽于情事之际,手持刻刀,猛地刺入魏凡的胸腔,而蒋礼持刀刺入魏凡的力道之狠、位置之准,无一不彰显出他那时想要魏凡一击毙命的决心。
“心脏?!”
魏王氏听得宋旌此言,先是微微怔愣一瞬,继而爆发出比先前轻红说“蒋礼刺伤魏凡只是一个意外”时还要尖锐、谐谑的质问声。
魏王氏那刺耳而轻蔑的嘲笑声,令宋旌与轻红的心中不约而同地一紧。
她那满是不可置信的眼神从轻红的身上转移至宋旌的身上,随即,一种不可言状的复杂表情在她的脸上蔓延开来,那表情似惊诧、似讥讽、又似惋惜与同情。
魏王氏忍俊不禁,仿佛欣赏了一出令人啼笑皆非的好戏,她用双手捧住隐隐作痛的肚子,笑得前仰后合、浑身发颤,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欢愉之气。
柳悬就那样不为所动,不动如山地端坐在轮椅上,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无法撼动他内心的平静。
他伸出一只修长的手,从茶案上重拾起那一碗早已凉透的茶,神色淡漠。
“倒教夫人见笑了。”
在柳悬微微俯首间,一抹浅笑在他的唇边悄然绽放,他的言辞尽管谦卑得仿若一粒尘埃中的微沙,但是他的语气却显得从容不迫。
此言一出,柳悬也不再像方才那般穷追不舍,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出。
此刻,他忽然变得惜字如金,每一个字都吝啬于吐露,态度隐晦,仿佛不愿再表露分毫。
然而,魏王氏却是个心细如发之人。
她从柳悬轻轻端起茶杯的微妙动作中体会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意,那动作寻常而刻意,宛如一缕清风掠过湖面,泛起点点涟漪。
魏王氏直起腰来,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复杂的心绪,随后,用指尖拭去那未干的泪痕。
在这无声的邀请下,魏王氏顺着柳悬那似有似无的指引,朱唇轻启,继续娓娓道来:“若是换作旁人,蒋公子那一刀,或许当真会要人性命,可若是换作亡夫……”
正说到关键之处,魏王氏的声音却陡然一顿,仿佛在有意吊着众人的胃口。
就像孩童逗弄猫咪一样,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突然,魏王氏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高深莫测,引人无限遐想:“两位郎君,可曾听说过那传说中的镜像人?”
魏王氏半眯起双眼,她模仿着说书人的腔调,语调抑扬顿挫,将她自幼从戏本上听来的传闻,一字一句、流畅自如地复述出来:“镜像人,悖天地而降生,得命运之独宠,逆众生之道而行,其身犹如镜中倒影,有违世间之常理。”
魏王氏的话音刚落,柳悬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