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一皇子，但如今……早在父皇立儿子为太子时，这局势对儿子来说，就已经变成了杀局，如今所做这些，无非是为了活命而奋力一搏。”
随着长秋宫主人的归来，原本半闭着的正殿殿门也随之推开，却见内里跪了一个盛装女子，紫衣鸾尾，正装病容。
“看，这就是我叫你们来的缘由，”喻氏绕过淑妃，在上首的位置坐了，示意他们母子二人自个儿寻位置落座，“她在我这，跪了一天一夜了……我说过，这事儿本来不该我来插手，但眼见着这样，也不能让人在我宫里跪死过去不是。”
淑妃抬头，跪了太长时间的她此时连动上一动都带着疼痛，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换了方向，对着卫信拜了下去：“太子殿下，我知李氏罪无可赦，也不欲替李氏求情，但稚子无辜，卫丰尚且还是个孩童……这一切，都是李氏之过，我愿以李氏阖族性命与家业，换太子殿下手下留情，留卫丰……一条性命。”
长秋宫中的气氛一时陷入了凝滞。
“九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卫信的声音显得有些哑，“说掀不起这么一场波澜是真，他本身年纪小，没这么大的能耐也是真，但若说小……他这个年岁，也算不上小了，该懂的道理都懂，该记得的都记得，该明白的也都明白。”
“你李氏的罪，最轻也是个抄家流放，然后呢，”卫信在淑妃面前缓缓蹲下，看着这个昔日被父皇捧在手里的长辈，“你知道孤不可能放过李氏——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最关键的时候你李氏都能倒戈相向，他日若有机会，尔等必当反噬。”
“所以你求不求情，李氏都只会有一个下场，满门抄斩。”
“你呢？”卫信似笑非笑道，“你的死，对外估计也就是个殉葬，还是情深不悔，自愿为父皇殉葬，了不得就是李氏与你将所有的脏污都给扛下来，然后让十四弟出淤泥而不染，他日以求东山再起，让孤养虎为患？”
“不，不会的……”
“哪怕不用淑妃娘娘给十四弟留下后手，只要他活着，那他就会一直记着是孤，孤——抢了他即将到手的皇位，杀了他的外祖一族，还要了他母妃的命，”卫信唇角划过一丝冷嘲，“他不会感念我的活命之恩，他只会记得，因为他五哥回了长安，于是他没了娘，没了外祖，甚至没了外祖一族。”
“——淑妃娘娘，不是我不想答应你，实在是你这要求附带的后患太大，孤只要不杀他，孤得拿一辈子的时间，防着他动手，防着他报仇，防着哪一天，他要将孤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然后如同李登一样，死在兵马阵前，无力回天。”
淑妃闭了闭眼，眼尾泛红，从李登身死开始，压在她心头的巨石便越来越沉，直到此刻，那块巨石重于千钧，压得她肺腑发疼，压得她几乎喘不上气，压得她毫无办法……
只有泪水，滴答，滴答……
悄无声息地打在她身前裙摆上，洇湿了一片。
“历朝历代，但凡涉及皇位者，无不乏成王败寇，但大多顾及手足血脉，圈禁的有，守陵的有，出家为先帝祈福的亦有，再不济，还有迁出宗室，贬为庶人的，”喻氏开口，“自然，也有不忌讳的，譬如说，将手足削为人彘的，举家处斩的……”
良妃开口道：“太子仁善，如何会这般对待自己手足……”
蹲在淑妃身前的卫信骤然回首，看向自己母妃，却见良妃依旧还是先前那副敛眉垂目的模样：“待圣上入陵山，礼部便该操办太子登基大典诸多事宜，待那时候再来说这些，确实有些晚……”
“按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有预则备。早些将吴王殿下的事落定了，接下来这些都是顺理成章的事，”良妃微微掀了掀眼帘，对上卫信的视线，朝他微微一笑，“太子你说，对是不对？”
“……对。”卫信垂首，虽然不知良妃为何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但他相信自己亲娘不会害他。
而跪在太子身前的淑妃则缓缓下拜，结结实实对着卫信叩了三个响头：“太子殿下放心，丰儿晓得的，必不会给殿下——日后也不会给陛下——增添麻烦，只求您能让他安安生生地过完这一辈子，便算是随了妾身的心愿了。”
“好了，就到这儿吧，”喻氏道，“先前太子尚未回长安的时候，本宫怕有变数，整日整日守在无极宫，如今正主回来了……本宫……”
喻氏笑了笑，面有疲惫：“该称哀家了……正主回来，哀家就能放松放松，准备着手迁宫之事了。去吧，前头那些个东西，他们拿不定主意的，你看着处理，大多数时候其实也用不上咱们，但总得有个人出面镇在那儿。正巧，你跟太子也老长时间没见，趁着今日大殓，中书省的那些个大臣们忙着定谥号、拟诏，你们也算是能凑到一起说说话……这要再往后拖下去，说不得就得是过了登基大典了。”
这话说来，已经算是送客，良妃行了礼，带着卫信一道从长秋宫出去了。
“起来吧，”喻氏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