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当真咬死了不松口，我便也就只能穿着这一身衣裳，跟着一道殉在这里了。”淑妃幽幽开口。
“良妃也不是个傻的，”喻氏看她那艰难地动作，支使着侍女上前扶她起来，“到了最后老五若还不松口，那我便将十四过继到我名下来养着，左右不过一口饭的事儿，能费多少功夫。”
“何必呢，”淑妃摇了摇头，整个人几乎是被架着拖到了椅子上，膝盖长时间地跪地一时已经无法伸直，动上一动都是疼痛，“你膝下无子，日后不还是要靠着新帝奉养过活……跟他闹僵了，对你又能有多少好处？”
“他不敢，”喻氏道，“圣上虽然走了，却也不是没给我留下傍身的密旨……我为他大乾江山饮了绝子汤，为他卫昶收拾了大半辈子的烂摊子，他死了，也总得给我留下点什么让我安享荣华富贵的东西吧？”
“……有时候我还真羡慕你，明明置身风波里，却能独善其身，不沾半点红尘……”
“入了宫，我还哪里来的红尘，嫌自己命活的太长么，”喻氏笑了笑，“君是君，臣是臣，我分得清楚……从一开始，我进宫就不是为了某个人来的，我是为了皇命而来，他卫昶可以是男人，可以是别人的丈夫，可以是这天下的主人，也可以是我的主公，但惟独，不是我的夫。”
“守住心底的那几分妄念，为他打理后宫也好，处理宫务也好，跟男人在外面跑堂、卸货、记账……其实没什么差，”喻氏叹了口气，“倒是你们，得了一点男人的恩宠，就开始慢慢看不清自己要的是什么，于是在得到了一次之后，总是贪求着更多，更多，你们要他的恩宠，要他的感情，要他的权势……还要他帮着自己背后的家族。”
“这后宫多小啊，小到无非三宫六院不到百八十个主子，可外头呢？”
“他功比秦皇汉武，南征北伐，天下一统，他的疆域辽阔如斯，北接草原，南临大海，西接沙漠，东边沿海的地方，还有数不尽的小岛……”
“他愁百姓吃用，他愁商路不丰，他愁江河泛滥，他愁道阻匪多……整个天下有他忙不完的事情，你说后宫里的人得有多自信自己美如天仙般的容貌，栓得住这么一个皇帝？”
“你说他的心有后宫里的时候，又可曾想过后宫这巴掌大点的地方，在他打下的舆图上，又能占据多大、多重要的位置？”
喻氏一巴掌将摆在桌子上的东西全给掀了：“早些年你入宫的时候，我说过什么，嗯？”
“到头来你就这么回答我的？”
“不过一死？”
“李翩然，”喻氏咬牙切齿，“你可真是……既有自信还有骨气！”
廊道上，良妃与卫信一行人沿着长秋宫与无极宫之间最近的游廊慢慢走着。
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宫里却不见半点春意与生机。
卫信终是最先憋不住：“母妃，今日为何要答应下来，留着十四的命？”
“怎么，”良妃微微侧脸，“你还真想要一个孩子的命？”
“……不是。”
“活在宫墙里的孩子，天生就知道成王败寇是个什么意思，你倒也不必担忧太多，毕竟你现在屁股底下坐着的那个位置，也未必稳当，”良妃面上神色很淡，没什么表情，“如今你是只拿下了老大，就觉着这位置是十拿九稳了是么？”
“娘，是儿子忽略什么了么？”
“从一开始，你这个太子立起来就是个靶子，你也就是个凑数的结果捡了漏……你觉得，你那几个兄弟当真服气么？”
卫信微微一怔，旋即苦笑摇头，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所以这时候的首要之急不是针对你那几个兄弟，而是笼络朝臣，”良妃看向卫信，“苏家那个四丫头呢，怎么没跟你一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