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虔,面色平静,道:“除蝗虫一事,事关重大,还望刺史定当尽心竭力才是,若是拖一日下去,灾情便严重一日。若是蝗虫不除,届时饿殍遍地,百姓开始作乱,张刺史以为你还能稳坐这刺史之位多久?”
张文虔神色开始有点难看,拂袖冷哼一声道:“公主这意思,是在说臣并不想除蝗虫?若是臣不想,大可不必亲自去农田勘察。”
三皇子和官员们也不解地看向池霜。
当时的张文虔已经是漠城的刺史了,按理说拟章程这种事,一般都是让底下人去干,而张文虔却亲力亲为,不免得让人感觉到他对此次蝗灾的重视,可实际上是,这一切都是弄虚作假。
池霜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目光落在文书上,提了一杆笔,将记载有问题的地方圈了起来。最后,她从位子上起身,走到张文虔跟前,一个一个地指给他看,“刺史,开柳村受灾最为严重,你这上面并没有记载,还有刘家村,应该是被蝗虫啃食了五十亩才对,并不是三十亩。魏家村则是七十亩,这薄籍上却写了六十……”
官员们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呆立在堂中,干笑几声。
池霜冷声道:“你们漠城的官员便是这样弄虚作假的?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官员们心中叫苦,立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们怎么知道九公主是真的来除蝗虫的?他们以为她只是跟着来玩乐的。
一个官员声音颤抖道:“并非是我们刻意如此,现下灾情严峻,临县的一些山贼又趁此时机,纷纷入得城中烧伤抢掠,无恶不作,城中百姓人心惶惶,既是担心粮食,又是害怕山贼。我等都将人手派出去捉拿山贼了,实在是抽调不出多余的人手去勘察。”
池霜凝眸看向张文虔,“刺史,你说呢?”
张文虔被人拆穿作假,却丝毫不慌不忙,他理了理衣袖,不以为然:“公主久居深宫定然是不清楚。曾有匈奴后裔刘聪,在其攻破西晋都城洛阳之后,成为一方霸主,又以残暴治国,使得百姓水深火热。天上神仙实在是忍无可忍,才降下大蝗灾,使得当时的河东地区死了近五六成人,这也加速了汉国的衰亡。”
“当时的汉国蝗灾乃是因刘聪失德,老天降下天罚而引起的,若是靠人力岂能遏制其蝗虫之势?若是要有效遏制蝗虫,应当勤政修德,方能将如此严重的蝗灾控制住。”
池霜笑了一下,淡淡地道:“刺史,刘聪荒淫残暴,受尽唾骂,乃是无才无德之人,你将他与陛下一起类比,岂非是在含沙射影我阿耶与他一样是个残暴的君王,且我国境内蝗虫遍地,照你之意,乃是因为陛下失德?”
“再者,若是按你所说,你漠城照样是满城蝗虫,岂非也是因为刺史失德而招致此祸?想要这刺史之位的大有人在,张刺史若是失德,我即刻禀明了阿耶,让这刺史之位换一人来做,如何?”
张文虔听着这话,他被池霜说得哑口无言,后知后觉自己失言,惊出一身冷汗。
谁能想到,一个堪堪十四岁,久居深宫的公主,竟然如此有条不紊地分析局面。这些官员对池霜的轻视、傲慢之心,顷刻之间便荡然无存。
张文虔唯恐头上这顶管帽不保,不敢再敷衍下去,于是道:“下官定然竭尽所能消灭蝗虫,为百姓彻底除掉此物。”
此后的日子里,漠城官员和池霜等人全力消灭蝗虫,扼杀蝗虫的蔓延之势。池霜更是亲自部署灭蝗的一应事宜,挨家挨户的给予帮助,深入田间。
不过一个月,漠城便顺利灭蝗,将百姓们的粮食保住了。
众人喜极而泣。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池霜等人开始收拾行囊准备离开。三皇子已经先行离开去了别地,只留下池霜、李临舟和一对护卫。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池霜上前打开门。
只见门外站着一群百姓,乌压压一片,许多男男女女都泪如雨下,泣不成声。他们之中有衣衫褴褛,白发苍苍的老人,有牙都没有长全的稚子,还有怀着孕的妇人。
他们见到池霜,随后俯伏一片,高声地赞颂皇帝和公主的仁德。
池霜连忙请他们起来,笑着说道:“你们快快起来,灭蝗虫一事,并不是我和陛下之功劳。实是因为我们漠城上下共同一心,才将这蝗灾及时遏制住,灭了数十万担蝗虫,这可是一桩可喜可贺之事。”
有人建议办一场宴会,当作为池霜他们践行。
池霜见推脱不过,索性应下了。
山下河水水波荡漾,极清极澈,四周静静矗立着的群山高耸入云,两岸草木十分蓊郁。
这一天,平坦宽阔的草地上扎着大大小小的毡帐,铺设着各色各样的毛毯。人头攒动,笑语喧哗,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池霜站在李临舟身侧,看着热闹的人群,忽然说道:“明日我们便要回去了,没想到已经出来这么久了。”
李临舟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