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就会有一只不知是谁的靴子牢牢地沦陷在泥地中。艰苦卓绝,一想便知。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南郑侯魏延正在阳溪与郭淮、费曜激战正酣,而远出的大部队又屯在祁山以东的谷地,汉军等于是双线作战,短时间内,两处无法相顾。此时,李严部下的督运官岑述却突然派参军狐忠及督军成藩二人向祁山传去一道来自宫中的诏令:命丞相率军即回。
具体原因,无人知晓。
丞相自然奉旨而退,而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魏人追击,魏车骑将军张郃殒命木门道。追击将士十有九死,流离伤重者不计其数。
新年到来之前,岑述依军法被处死。光禄勋大人亲自督审的案子,罪名是假传圣旨。岑氏被夷灭三族,族中男子流放云南郡,永世为奴;族中女子没入掖庭,沦为官婢。
部下犯罪,李严要求自贬思过,陛下也象征性地停了他一年的俸禄,令其闭门思过三月。丞相并未对此多言。
陛下向来较擅平衡之术——上次马谡失了街亭,丞相作为直接发命者,也不过自贬三级,仍行丞相事。
但岑述虽死,丞相却不肯放过这件事情。他虽不明察,却委派了长史杨仪暗地探访事情的细枝末节。
“小叔的意思……岑述是冤死的?”姝妍探问。
马岱止住她的话头:“凡事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莫下定论。”
“岑述没有胆子伪造圣旨再传至中军。”姝妍说:“他之前不过一员小小的督官,能在汉南任职,已是至高的恩典。”
“我常年在前军,并没有接触过后军的人事细则。但我们都知道,后军作为上下命脉,理当派选忠耿之人负责。”马岱的手指轻拨汤勺:“此事之前,岑述没有过渎职的案底,那么……”
“只能……是光禄勋。”姝妍字字艰难:“李大人常在内帏,与陛下亲密,就算僭越,陛下恐怕也不能奈他何。”
“陛下不能,但有人能。”
“我好像……明白一些了。”姝妍咬咬牙,心间凄瑟:“丞相向来不愿朝臣互斗,因此那场大火——甚至于那场刺杀,他都可以既往不咎,因为这些都是光禄勋大人与丞相的私事。但是倘若延宕军粮一事确与光禄勋脱不开干系,于公,丞相则必定严加查办,即使……陛下不愿意看到两位重臣决裂。”
马岱抚住姝妍的肩头,手掌温和而有力量。
“不要搅和进来,到此为止。”马岱严肃地嘱咐着:“好奇心重的毛病也许是幸事,但有时……亦会招致不幸。”
姝妍轻轻点头。
“但……倘使相府为了光禄勋今日所为而下定决心揭开旧事,我们未免不可……暗助一二。”马岱眯起眼睛:“懂么?”
“小叔的意思,是……”姝妍与他确认眼神,读懂了马岱的指示。
男人轻轻点头,不多话。
空气里再次涌起一股无言的骇浪。
“相府……是要对光禄勋发难了么?”姝妍只感到一阵胆寒心惊,后脊的汗毛竟不受控制地抖擞起来。
“非。此话也许不妥。”马岱抱臂,神色冷峻:“……我恐怕,是光禄勋先对相府发难。”
姝妍在心里盘算着一切,只觉能够切身领会相府一退再退之后濒临绝处的忍无可忍。
“说到此……能将这个默默无闻了三年之久的局揭得这么透彻,你是派谁去的?”马岱的眼中闪过一丝未明的情绪:“马府扎在那处的暗从……半年之间,包括平陆,竟无一觉察。”
“……府上的人。”姝妍低了头。
“是‘府上的人’,但并不是‘你的人’。”马岱没有使用问句。
姝妍也不做回答。马岱的眼中无声地露出一丝赞赏之色,但绝大部分忌惮的情绪还是被他完美地掩在那双略略发灰的瞳孔之后。
“还有谁知道此事?”
女子似乎想要避开他话里的锋机:“除……”
马岱打断姝妍,目光幽深:“除了你和你委派的那个人——还有他。”
在姝妍的无言中,揣测成为事实。
“我早该料到。从你进他府门的那天开始,你我这个姓氏身后的秘密终究有一天会被他悉数握住。”马岱突然沉了语气:“阿念,你要明白——就算是夫妻,能够拿出来大大方方看的东西便称不上‘隐秘’。你真正的秘密是不会拿给他看的,而他自然也不会将真正的秘密透露给你。最亲爱的夫妇之间,也并非无懈可击。”
姝妍略显不解。马岱看她这下蹙了眉,又念及她腹有挂惴,而今日又说了这么多攸关不止一人性命的事,再想到那王勉老爷子气鼓鼓的模样,于是立刻缓了神态,略带垂怜道:“阿念啊……夫妇相亲,自然美事。但相亲相爱,也有限度。他若是一个极为简单坦率的人,一切便罢。倘使日后时局一旦翻覆,耳鬓厮磨的□□一定不会成为他的阻碍。”
“这我知道。”姝妍默默地说,心下亦